停云
宿雨乘轻屐,春寒着弊袍。开畦分白水,间柳发红桃。草际成棋局,林端举桔槔。还持鹿皮几,日暮隐蓬蒿。
自有仙才自不知,十年长梦采华芝。 秋风动地黄云暮,归去嵩阳寻旧师。
余生足下。前日浮屠犁支自言永历中宦者,为足下道滇黔间事。余闻之,载笔往问焉。余至而犁支已去,因教足下为我书其语来,去年冬乃得读之,稍稍识其大略。而吾乡方学士有《滇黔纪闻》一编,余六七年前尝见之。及是而余购得是书,取犁支所言考之,以证其同异。盖两人之言各有详有略,而亦不无大相悬殊者,传闻之间,必有讹焉。然而学土考据颇为确核,而犁支又得于耳目之所睹记,二者将何取信哉?昔者宋之亡也,区区海岛一隅,仅如弹丸黑子,不逾时而又已灭亡,而史犹得以备书其事。今以弘光之帝南京,隆武之帝闽越,永历之帝西粤、帝滇黔,地方数千里,首尾十七八年,揆以《春秋》之义,岂遽不如昭烈之在蜀,帝昺之在崖州?而其事惭以灭没。近日方宽文字之禁,而天下所以避忌讳者万端,其或菰芦泽之间,有廑廑志其梗概,所谓存什一于千百,而其书未出,又无好事者为之掇拾流传,不久而已荡为清风,化为冷灰。至于老将退卒、故家旧臣、遗民父老,相继澌尽,而文献无征,凋残零落,使一时成败得失与夫孤忠效死、乱贼误国、流离播迁之情状,无以示于后世,岂不可叹也哉!终明之末三百年无史,金匮石室之藏,恐终沦散放失,而世所流布诸书,缺略不祥,毁誉失实。嗟乎!世无子长、孟坚,不可聊且命笔。鄙人无状,窃有志焉,而书籍无从广购,又困于饥寒,衣食日不暇给,惧此事终已废弃。是则有明全盛之书且不得见其成,而又何况于夜郎、筇笮、昆明、洱海奔走流亡区区之轶事乎?前日翰林院购遗书于各州郡,书稍稍集,但自神宗晚节事涉边疆者,民间汰去不以上;而史官所指名以购者,其外颇更有潜德幽光,稗官碑志纪载出于史馆之所不及知者,皆不得以上,则亦无以成一代之全史。甚矣其难也!余员昔之志于明史,有深痛焉、辄好问当世事。而身所与士大夫接甚少,士大夫亦无有以此为念者,又足迹未尝至四方,以故见闻颇寡,然而此志未尝不时时存也。足下知犁支所在,能召之来与余面论其事,则不胜幸甚。
清晨帘幕卷轻霜。呵手试梅妆。都缘自有离恨,故画作远山长。思往事,惜流芳。易成伤。拟歌先敛,欲笑还颦,最断人肠。
望涓涓、一水隐芙蓉,几被暮云遮。正凭高送目,西风断雁,残月平沙。未觉丹枫尽老,摇落已堪嗟。无避秋声处,愁满天涯。 一自盟鸥别后,甚酒瓢诗锦,轻误年华。料荷衣初暖,不忍负烟霞。记前度翦灯一笑,再相逢、知在那人家。空山远,白云休赠,只赠梅花。
巨舰只缘因利往,扁舟亦是为名来。往来有愧先生德,特地通宵过钓台。
金陵风景好,豪士集新亭。举目山河异,偏伤周顗情。四坐楚囚悲,不忧社稷倾。王公何慷慨,千载仰雄名。
黄河水绕汉宫墙,河上秋风雁几行。客子过壕追野马,将军弢箭射天狼。黄尘古渡迷飞挽,白月横空冷战场。闻道朔方多勇略,只今谁是郭汾阳。
玉惨花愁出凤城,莲花楼下柳青青。尊前一唱阳关曲,别个人人第五程。寻好梦,梦难成。有谁知我此时情,枕前泪共阶前雨,隔个窗儿滴到明。
薤上露,何易晞。露晞明朝更复落,人死一去何时归。
雨前初见花间蕊,雨后兼无叶里花。蛱蝶飞来过墙去,却疑春色在邻家。(版本一)雨前初见花间蕊,雨后全无叶底花。蜂蝶纷纷过墙去,却疑春色在邻家。(版本二)
余甲寅岁自春官出守湖州。秋杪,道中荷花无复存者。乙卯岁,自琐闼以病得请奉祠,卜居青墩镇。立秋后三日行。舟之前后如朝霞相映,望之不断也。以长短句记之。扁舟三日秋塘路,平度荷花去。病夫因病得来游,更值满川微雨洗新秋。去年长恨拏舟晚,空见残荷满。今年何以报君恩,一路繁花相送过青墩。